葉深的話, 像一把刀，劃破了車內壓抑的氣氛。

佳月覺得憋悶的胸口一松。她慢慢從門把手上，把手縮了回來, 捏著包包, 想了想，把手機拿了出來, 按開了電源。

手機一開，就蹦出來三個未接來電, 全都是葉深來的。

看著那三個來電, 莫名地, 佳月壓抑的心情就像開了閘門的河水……輕快地流動了起來。

她打開微博，發現熱搜已經下去了，不由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。

她用搜索, 很快找出那條證據性很強，轉發很多的微博“側顏妹妹當然是葉深的女朋友！”。

她將屏幕伸到葉深右前方，聲音低柔婉轉，帶著一點點委屈的顫音：”你看看, 轉發過萬，連我爸媽都看到了！“

葉深微微轉頭看了一眼，又繼續看著前方。瀝青色的道路, 畫著白色分隔線，飛快地向後退去。

“所以，你昨天的微信，就是想跟我說, 你不想做葉深的女朋友，要在我們中間劃下一條分隔線？！”

葉深的口氣有些冷凝，蘊含著隱隱的怒氣。

佳月：“……”說好的心理學呢？葉老師？你平時一眼就看穿一切，為什麽就偏偏沒看穿，我這已經快要爆炸的少女心？

佳月覺得好糾結。葉深要不是她的老板，她也不會這麽小心翼翼。

“我……才不是那個意思？！……那……人家都說我是你女朋友，你就不怕別人誤會嗎？！”不能以退為進，只能正面解釋了。

葉深捏著方向盤的手，緊得發白，半天沒有說話。

佳月見難住了他……不但沒有開心，反而覺得，心裏像夏天暴雨前的空氣，壓抑得連心都潮濕起來。

她扭著看向窗外。他們已經在濱海的高速上前進，她的這一側已經能看到高樓縫隙間，遠處蔚藍的大海。她黑亮的眼睛裏，盈盈有泉水要湧上來。

“我當然不怕！那句話……是我說的！”葉深低吼。

佳月楞住了……她只覺得眼前的景物全都模糊起來，連著她的腦子也模糊一片。

那句話……是他說的？哪句話？

佳月慢慢地轉過頭來，一雙黑眼睛裏全是葉深的面孔。

葉深的臉色慢慢地透出可疑的微紅。佳月有些分不清，是他紅了臉，還是早晨的陽光太燦爛。可是無論哪一種，佳月心頭的陰霾，都瞬間散得一絲不剩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眼清泉，汩汩地往外冒著甜甜的水……

“側顏妹妹當然是葉深的女朋友！”“側顏妹妹當然是葉深的女朋友！”“側顏妹妹當然是葉深的女朋友！”

“哪句話？我不信！我不信！”佳月突然皮起來。

“你故意的，是不是？不要告訴我，你沒看到發言者的頭像？！”葉深氣得伸手拍了一下方向盤，小POLO發出一聲尖叫。

佳月：“……”葉老師，您是洞察力一百分的天才，可我不是啊？

她急急忙忙地打開微博。發言者的頭像……是兩片綠葉，帶兩粒可愛的白桑葚。果然跟葉深的微信是相同的。

佳月懵懵噠……這算表白嗎？有人這樣表白嗎？難怪葉深今天一直很生氣。難不成，他以為他的表白被婉拒了？！Oh，My God，天才的腦彎太拐了！她差點兒沒被拐溝裏去。

懵完了，佳月就忍不住紅著臉，翹起了可愛的菱角嘴。

她摘下眼鏡，一雙寶石般閃亮的眼睛，黏在葉深的臉上，像一簇小小的火苗，把葉深的臉燒得越來越紅。

“你……別看了！再看，我就忍不住了……。”

“誰讓你那麽好看！”佳月小聲嘟囔，聽話地轉開了眼神看向窗外。可他忍不住什麽呢？佳月不禁有了點兒，讓人臉紅心跳的聯想……然後聰明地保持了沈默。

葉深：“……”他渾身一直緊繃著的肌肉，頓時如飲美酒，嘴角也不受抑制地，一點點翹了起來。

去張家臺，出了城，不過一個小時出頭。葉深把車停在公共停車場。

因為已經過了旅游季，又不是節假日，到處都是空空的。

他們並排走在金黃色的海灘上。每一步，都在松軟的沙灘上，留下一大一小的兩雙腳印。

佳月有些笨重的褐色燈芯絨夾襖，摩擦著葉深的羊絨大衣，發出“噝噝”的輕響。他們的手，前後擺動中，不時地輕輕碰到一起。

幾步之後，葉深就手一滑，捉住了佳月的小手。葉深的手，幹爽溫暖，微微堅硬，佳月洇紅了雪嫩的臉，看向四周。

蔚藍的大海上，遠處有紅色的漁船，近處有白色的海鷗。海風不急不徐，清爽地吹來，佳月覺得，握著葉深的手，她可以這樣一直走到地老天荒。

只是理想是美好的，現實就有點兒殘酷了……電話響了起來。

“佳月……你到哪裏去了？出大事了！”青青的聲音隔著電話，都震耳欲聾。

佳月把電話，拿得離耳朵稍微遠了一點：“青青，有話慢慢說。”

“唉，我跟你說啊，齊濤打人的事麻煩大了。那個經紀人，今天在微博上貼出了驗傷證明，說要控告齊濤人身損害。然後，網民都炸鍋了，說他把人打得差點兒失明致殘，居然還沒事人一樣去健身，還搶別人的女朋友，簡直是禽獸。現在網上，雪崩一樣，恨不能把齊濤給埋了！”

佳月和葉深，立刻就從張家臺往回趕。

一路上，佳月給齊濤打過四五通電話，可齊濤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。

佳月白了一張臉，一會兒查看一下電話，希望有微信或者消息進來，一會兒又跑到微博，查看最新進展，網友反應。

“他不會有什麽事的。他應該不敢開機。電話會被記者打爆的。”葉深勸道。

“那怎麽辦？我又不知道他住哪兒？”佳月皺著眉頭，心裏覺得十分內疚。齊濤要不是為了遵守跟她的約定去采訪，光是打人的事，麻煩還不會這麽大。

“他們公司應該有法務，有律師處理這些事，別看現在炒得火熱，過兩天大家就都忘了。你……要是實在是擔心他，我們直接到他們公司去看看情況？”

齊濤所在的星榮傳媒此時也是亂作一團。

本來，齊濤是剛剛才開始下金蛋的鵝，勢頭正好，手上好幾個很有前途的資源在運作中。可誰也沒想到，一向不惹事的齊濤，剛紅就開始耍大牌，居然動手打了經紀人。

此時，公司負責演員經紀約的伍副總，還是公司的石律師，齊濤，一堆人關在會議室開會，就聽到人說：“永勝的兩位律師來找齊濤。”

永勝在G市律界，那是頭把交椅。

石律師首先就一楞：“不會是潘宏又換了律師吧？來的律師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是……葉深還有他的助理。”

“葉深？”石律師一個頭兩個大。他憤然指了指齊濤：“不會是昨天你也打了人家吧？這下完了，葉深是誰？人家打官司就沒有輸過。我跟你說，待會兒見了人家，你不要再耍脾氣，好好地求求他，跟人家和解，不然，你就等著去吃牢飯吧！”

齊濤也是昨天上網，才被科普了一番葉深的豐功偉績。心裏本來就夠郁悶的，聽到石律師這樣說，更不耐煩：“他有什麽了不起的！我又沒打他，要說動手，也是他動手要打我！”

見齊濤態度還是這麽惡劣，伍副總氣得一拍桌子：“你鬧夠了沒有。你別以為公司不敢跟你解約。現在出了這事，你以為自己還能跟以前一樣，賣陽光大男孩的人設？”

“石律師，請他們先進來，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再說！”

佳月一進會議室，就看見齊濤跟只被人揪掉尾巴的公雞一樣，低頭縮肩坐在椅子上，對面坐著的兩位中年男士，一看就是公司高層。

石律師一見葉深，就主動過來握手：“葉老師，真沒有想到你會過來。事先打個招呼，我過去也是一樣的。”

葉深有些意外，他重返律界也沒多久，沒想到石律師年紀明顯比他大一截，還這麽客氣。

“您是？”

石律師臉上一紅：“您不記得了？四年前，G鋼的索賠案，您不是帶著我們一幫人，把外省的律師團打得灰頭土臉嗎？”

葉深這才想起來：“石……老師？”

“不敢當，不敢當。您記性可真好！”

佳月在一邊，明知不應該，可還是忍不住偷偷地與有榮焉。葉老師在G市律界，可真是呼風喚雨啊！

齊濤見到佳月那副土宅樣子，本來挺沮喪地，忍不住笑出聲來：“哈哈，土土，你不會是真被我叫土了吧？”

所有人一律對他側目……這神經是鋼造的吧？這種情況下，他還笑得出來？

齊濤被眾人的眼神一掄，氣得瞪直了丹鳳眼：“怎麽了？我跟她是發小。再說，我是被誣陷的！”

石律師和伍副總當即松了一大口氣，看來，葉深是友不是敵。眾人介紹完畢，一一坐下。

葉深看了一眼石律師：“齊濤是車律師的朋友。我們來看看，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，你不介意的話，我能不能問齊濤幾個問題？”

石律師當然不介意。

“齊濤，你跟前經紀人潘宏，是因為什麽，發生了沖突？”

齊濤一楞，沒有說話。

佳月有些急了，她走到齊濤身邊，低聲勸道：“齊濤，你的事可大可小，你不要不當回事。如果法醫鑒定，對方因你受了輕傷或者重傷，根據《刑法》第二百三十四條，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，受害人又拒絕和解的話，你可能會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。你老老實實地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，大家才好幫你想對策啊！”

齊濤猶豫了片刻，鳳眼一挑，意味不明地看著佳月：“還不是因為你……”

佳月：“>O<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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